这是时尚界两年多来一直回避的公开秘密，但现在，关于强迫劳动的广泛报道对维吾尔族穆斯林和中国其他少数民族权利的侵犯，在大西洋两岸政府都出台新政策时达到了高潮。

上周，美国海关和边境保护局(CBP)下令全面禁止对产自中国新疆维吾尔自治区的含棉产品征收关税。在此之前，美国商务部将几家总部位于新疆的公司和一个名为新疆生产建设兵团的准军事组织列入了黑名单，导致美国海关扣押了43批价值超过200万美元的服装。现在，根据监督劳工权利的组织工人权利联盟(WRC)的估计，对该地区棉花产品的新全面禁令预计将阻止每年超过15亿件棉花的进口，零售价值超过200亿美元。

美国对新疆棉花的禁令“造成了这样一种局面:任何有能力管理的品牌或零售商都不再把从新疆采购视为一种可行的战略……除非他们愿意付出巨大的代价。风险不仅在声誉上，而且在法律上，”工人权利联盟(Workers ' Rights Consortium)执行董事斯科特·诺娃(Scott Nova)说。据Nova报道，公司和高管个人可能会被起诉，“如果证明该公司进口了强迫劳动制造的商品，而且检察官和陪审团的结论是，该高管应该知道这件事。”

英国政府也采取了类似的举措——尽管没有那么严厉——根据2015年颁布的《现代奴隶制法案》(modern slavery Act)，将重新审视新疆的出口管制，并对未能发布现代奴隶制声明的企业处以罚款。然而，值得注意的是，该法案下的透明度条款仅适用于年营业额至少为3600万英镑的企业。

一些专家将最新进展解读为一种外交声明，而非高度可执行的行业法规。“我认为这些立法是向中国发出的政治信号，”非营利组织时尚革命(Fashion Revolution)的全球政策总监莎拉·迪蒂(Sarah Ditty)说。该组织致力于打造一个更公平、更透明的行业。她补充说:“这两项立法可能会针对一些产品……这些案例将被用作例子，肯定会刺激企业采取更多行动。”从这个意义上说，这些措施是有用的，有影响力的。

对于任何有能力管理的品牌或零售商来说，从新疆采购不再是可行的策略，除非他们愿意冒巨大的风险。

在其他主要的西方时尚市场，衡量标准没有那么明确。当加拿大加入英国的行列，采取措施禁止从新疆进口时，欧盟受到了活动人士(甚至是即将上任的拜登政府)的批评。据彭博社报道尽管此前曾谴责中国的人权记录，并指责中国虐待维吾尔人，但去年12月底，欧盟签署了一项进一步向欧盟投资开放中国市场的协议。

应对严重的供应链中断

自2018年以来，有报道称，在新疆地区，少数民族——尤其是以穆斯林为主的维吾尔族——遭受了侵犯人权的行为，包括拘留、大规模绝育、债务奴役和强迫劳动。北京方面否认了这些指控，而是声称它们是教育机构和职业培训中心，通过文化同化来提高人民的技能，打击极端主义意识形态。然而，联合国一个人权小组在2018年8月表示，他们收到了可靠的报告，称中国有100万维吾尔人被关押在一个似乎是“秘密笼罩的大规模拘留营”中。

随着美国和英国的新措施迅速生效，任何在美国或英国销售产品的公司都将面临一个迫在眉睫的呼吁，要求它们在供应链上不再使用新疆生产的棉花，或者至少提供证据，证明它们已尽其所能，确保供应链上更远处的承包商和分包商不从该地区采购材料。

然而，这些立法变化，尤其是美国的立法变化，对时尚行业构成了重大挑战，并突显出品牌对其产品在日益复杂的全球供应链中的原产地知之甚少。全球多达五分之一的棉花可以追溯到中国地区。棉花是该行业仅次于涤纶的第二大用途纺织品。过去几个月，来自消费者、监管机构和媒体的审查越来越多，迫使各品牌就卷入新疆事件发表声明。正如BoF此前报道的那样包括耐克(Nike)、Inditex、Lacoste和奢侈品巨头开云集团(Kering)在内的美国企业都谴责了强迫劳动，但无法保证其供应商不包括在新疆的设施。

LVMH在12月16日通过电子邮件发给BoF的一份声明中表示，该公司“在采购方面有严格的政策，所有直接和间接供应商都必须遵守我们的行为准则，当然，该准则禁止一切形式的非法、强迫或童工，以及奴隶制或人口贩运。”然而，这家奢侈品集团拒绝透露其棉花有多少来自中国或新疆，称其购买的织物大多采用优质棉花倡议(BCI)或全球有机纺织品标准(GOTS)认证的纤维制成，“主要来自印度、美国、埃及或土耳其。”

活动和调查组织在报告中引用的全球品牌共有数十个。这一问题还延伸到了新疆以外:智库澳大利亚战略政策研究所(Australian Strategic Policy Institute) 2020年3月的一份报告指出，82家公司“可能直接或间接地受益于新疆以外的(维吾尔族)工人，他们最近在2019年通过虐待性的劳动力转移计划”。

活动人士指责时尚行业“冷漠”

要在省级(而非全国)范围内追踪和监管原材料的来源，将需要一定程度的细粒度细节，这是时尚行业所不习惯的，而且企业越来越有必要掌握与产品生产有关的所有供应商和中间商。“没有这种可追溯性，就不可能知道，”迪蒂说。从经济上激励已知供应商披露供应链上的前一环节是一种选择，但正如迪蒂指出的那样，期望外包公司以这种方式承担责任是“把责任推给其他实体”。

对于时尚产业来说，总的来说缓慢而不情愿要掌握自己的多层供应链，这是一个不小的壮举。棉花等原材料的生产通常被称为第4层，它代表着构成典型服装供应链的复杂、不透明、遍布全球的外包和分包设施网络的最远阶段。事实上，世界上大多数最大的时装公司只成功地识别和披露了第一级服装组装级别的所有供应商，以及第二级纺织品染色和加工级别的若干战略供应商。

没有这种可追溯性，就不可能知道。

尽管劳工权利和可持续发展倡导团体承认全球制造业的复杂性，但他们辩称，该行业未能完全追踪其供应链，是因为漠不关心，而不是无能。诺娃说:“书面记录绝对在那里;然而，积极地寻找它是另一回事。

但支持中国制造商的人士表示，针对新疆地区的新全面禁令是一种生硬的手段，它还切断了那些不参与强迫劳动的工厂。早在拘留和侵犯人权的指控浮出表面之前，新疆就为中国供应了大部分棉花。

可追溯性解决方案需要投资和承诺

即使是被广泛认可的可持续材料认证标准(其中一些时尚品牌倾向于与之保持一致，而不是进行专有监控和尽职调查)，也不能保证供应链没有强迫劳动。诺娃表示:“中国是第二大有机棉花生产国，其中大部分产自维吾尔族地区。因此，如果消费者认为他们购买的有机产品没有受到来自维吾尔族地区强迫劳动的污染，那他们就错了。”

“优质棉花计划”(Better Cotton Initiative)通过其“优质棉花标准体系”(Better Cotton Standard System)促进更可持续的棉花种植。该计划过去也曾面临挑战，就在去年，新疆地区已经有了经过认证的供应商。BCI在给BoF的一份书面声明中表示，2020年3月，BCI暂停了在新疆的许可和保证活动，并于10月停止了所有现场活动，“原因是发现了农场层面强迫劳动的明显风险和驱动因素，再加上经营环境状况恶化”。

对于希望确保其供应链不受该地区影响的品牌来说，有区块链、RFID和DNA标记等形式的跟踪技术可用，后者可以帮助识别产品原材料的物理属性，包括一定程度的地理来源。但迪蒂说，这些工具的价格不菲，尽管技术已经成熟，但仍处于时装公司小规模试点和采用的早期阶段。更重要的是，“为了利用这些技术，公司仍然需要适当的系统来实施它们。”

将尽职调查外包给服务提供商可能是一个短期解决方案，为公司提供一定程度的保证。供应链专家SourceMap已经在宣传一个针对新疆的尽职调查解决方案，该解决方案“可以在不到24小时内部署，并在四周内在全球供应链上实施”。

WRC的《新星》和《时尚革命》的《小曲》建议签署由“终止维吾尔地区强迫劳动联盟”发起的行动呼吁，该联盟由非政府组织、民间社会和工会组织组成，通过独立核实其尽职调查工作来追究签署方的责任。包括英国零售商玛莎百货(Marks and Spencer)在内的一些公司已经公开签署了这一承诺，而另一些公司则私下签署了这一承诺，理由是担心其中国供应链其他环节的人员安全风险，或者担心公开背书将对中国作为消费市场的商业利益产生负面影响，但“我们不会无限期地允许他们私下签署，”诺瓦说。

活动人士表示，品牌从新疆脱身的最终目的，不仅仅是为了避免声誉或法律风险。迪蒂说:“这些问题真的很紧迫。“生命危在旦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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