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上海-自2018年以来，知名时尚品牌发现自己涉嫌在中国工厂使用强迫劳工，但最近的事态发展使这些指控变得更加迫切。

如果获得通过，正在美国国会和欧洲议会审议的这两项新法律将使各品牌有责任从其供应链中淘汰维吾尔族强迫劳工。维吾尔族是来自新疆等中国西部地区的穆斯林少数民族。

然而，品牌面临的挑战是双重的:一些品牌根本无法确定针对个别工厂的具体指控是否属实，另一些品牌则发现，在复杂的供应链中及时追踪分包商非常困难。

“最大的问题之一是供应链的可见性。美国东卡罗莱纳大学(East Carolina University)营销与供应链管理副教授乔恩•基尔霍夫(Jon Kirchoff)表示:“当你谈到拥有成百上千个零部件和数万个供应商的零售商时，让他们能够找出问题所在是非常具有挑战性的。”

很难追踪棉花和原材料，因为它们在生产过程中会混在一起。

另一方面，有合理的批评认为，时尚品牌在供应链中没有充分优先考虑尽职调查，由于集体不作为和不负责任，缺乏透明度继续困扰着全球时尚行业。

商业和人权资源中心(服装和鞋类行业全球供应链基准报告的出版商)的知识链项目总监费利西塔斯·韦伯(Felicitas Weber)说，品牌在很多方面都是这个系统的同谋。

“很多时候，供应链真的非常复杂，但这也是一种选择。你想让你的供应链有多复杂?我们看到一些公司试图降低供应链的复杂性，与主要供应商合作，建立长期关系(以增加透明度)，”她表示。

但即使是在严重侵犯人权的情况下，品牌也会发现很难及时遵守美国和欧洲的新法律。考虑到问题的复杂性，以及立法草案得到越来越多的支持，为了开始朝着正确的方向前进，品牌现在需要做些什么呢?

新疆发生了什么

首先，高管们需要更好地理解这个问题，并赋予它更高的优先级。

梅勒妮·迪萨沃解释说:“我不认为，在大多数情况下，品牌商是故意不去尝试的，只是有太多其他的事情要担心，也许这不是他们优先考虑的事情。”她在为塔吉特(Target)和沃尔玛(Walmart)等大型零售商提供采购服务后，创立了可持续供应链咨询公司Virtue + Vice。

然而，随着2020年的到来，许多服装品牌已经采取措施，不再在新疆采购和制造。包括联合国消除种族歧视委员会(UN Committee on the Elimination of Racial Discrimination)在内的人权组织认为，有100多万人被关押在中国政府所称的“再教育”营，其中的“培训”内容是让被拘留的维吾尔人在制造厂和农业企业工作。

根据中国当局的说法，这种“培训”将帮助维族人获得有收入的就业机会，并获得比其他方式更高的工资。然而，包括联合国(United Nations)人权官员在内的许多国际政府和人权组织对这种解释仍持怀疑态度，呼吁中国当局关闭在新疆的拘禁营，并结束对维吾尔人更广泛的“镇压”。

但事实证明，一家时尚公司要想从中国西北边境的这个问题地区撤出供应链，比最初想象的要困难得多。尽管避开该地区的服装或鞋类制造商相对容易，但要避开与全球时尚供应链紧密交织在一起的新疆棉花，要困难得多。

中国是世界的最大的棉花生产国根据中国国家统计局的数据，74.4%的棉花产自新疆。有广泛的指控称，至少有一部分是强迫维族劳工来采摘的。

被调离的工人有专人看管，行动自由受到限制。

然后，新疆的棉花被运往纺纱厂，不仅遍布中国各地，还运往孟加拉国、柬埔寨和越南等海外服装生产中心。在许多情况下，它还与其他地区的棉花混在一起，使其来源变得模糊，使时装公司难以追踪其来源。

迪萨尔沃说:“很难追踪棉花和原材料，因为它们在生产过程中会混在一起。”他补充说，对于小型独立品牌来说，要破译它们的棉花来源就更难了。

“如果你的订单非常少，以至于你买的是现成的面料，你就不可能说这个过程是否合适织物做得很完美。”

爆炸性报告揭示了更多的复杂性

今年2月，澳大利亚战略政策研究所(Australian Strategic Policy Institute，简称ASPI)发布了一项研究，涉及83个来自不同行业(包括时尚行业)的全球品牌，该研究所声称，这些品牌在中国供应链中使用了强迫维吾尔劳工——包括在新疆以外的省份。这一问题引发了另一层争议和复杂性。

根据ASPI的报告，在2017年至2019年期间，中国9个省份的27家工厂共接收了至少8万名工人，这是政府“新疆援助”计划的一部分，该计划将在押人员送往中国各地的工厂。报告随后将这些工厂与十多个服装和鞋类品牌联系起来，其中一些品牌从未对指控做出回应。然而，其他人喜欢差距、耐克、阿迪达斯、H&M、Abercrombie & Fitch、The North Face、彪马、汤米•希尔费格优衣库和Zara并向ASPI提供了声明，并指示BoF的评论请求回复这些声明。

“强迫劳动”可以有多种形式，但在这种情况下，ASPI的报告是这样描述新疆援助项目中维吾尔族劳工的做法的:“在远离家乡的工厂里，他们往往直接从劳改营被送去，通常住在隔离的宿舍里，在工作时间外接受有组织的普通话和意识形态培训，受到持续监视，并被禁止参加宗教仪式。包括政府文件在内的众多消息来源显示，被调离的工人被安排了陪同人员，行动自由受到限制。”

当来自世界各地的消费者读到这些细节时，他们很有理由问，在这个时代，全球时尚公司的供应链是如何发生这种情况的。

报告中提到的大多数公司，包括H&M、the North Face、PVH(Tommy Hilfiger的母公司)、阿迪达斯、优衣库、Zara的所有者Inditex——通过加强他们的承诺来回应，使供应链免于强迫劳动。但他们的回答也揭示出，企业要想知道自己的运营是否是问题的一部分是多么困难。

“我们可以证实，我们没有从(新疆)地区采购任何服装，”Gap Inc.的声明中有这样的部分内容。“我们也认识到，全球棉花供应中有很大一部分是在那里种植和纺纱的。因此，我们正在采取措施，以更好地了解我们的全球供应链可能受到的间接影响。”

彪马的回应同样指出，新疆棉花是其供应链较低层级的一个风险。“彪马与华富顶级染色混色纱没有直接关系有限公司．有限公司然而，由于他们是世界上最大的棉纱供应商之一，我们的一些面料供应商从他们那里购买纱线，”它在部分内容中写道，接着详细介绍了彪马为绘制他们所使用的纱线来源所做的努力。

Abercrombie & Fitch的回应也表明，当中国境内的制造商为了吸引新业务而声称向某些知名时尚公司提供产品(例如在其网站上列出时尚品牌，ASPI最初就是这样在研究中将其中一些工厂与零售商联系起来的)时，这种关系可能存在监管缺失。

审计往往是宣布的，而不是不宣布的，这样公司就知道审计就要来了。

“A&F与APSI分享，作为我们对全球供应链定期审查的一部分，我们决定从2020年起停止从我们公司的任何品牌采购纺纱机，”其声明中写道。

“然而，在报告发布之前，我们没有被问及报告中列出的另外两家供应商。在文章发表后，我们跟进了ASPI，以确认我们不相信自己来自被列为供应商的任何一家工厂，”该公司补充道。

包括耐克公开回应在内的其他声明指出，他们确实在一段时间内使用了某家供应商，但对在使用该供应商期间强迫劳动的特征提出了质疑。

“当有关(新疆)局势的报道于2019年开始浮出水面时，(耐克供应商)泰光(Taekwang)停止向青岛工厂招聘(新疆)员工，并已证实不再有(新疆)员工。在调查过程中，泰光分享了一些文件，显示该工厂的所有员工，包括来自(新疆)的农民工，都有能力在任何时候终止或延长合同。”

换句话说，侦查工作极其复杂，这不仅是因为全球时尚产业的性质，还因为在中国，有组织的劳工组织不受鼓励，在许多情况下，抗议不公平的劳工做法会受到法律起诉。

在将维吾尔族工人转移到其他省份的问题上，中国当局也不鼓励透明度。与新疆的许多更广泛的镇压行动一样，这种做法基本上是在不引人注意的情况下进行的，大概是为了尽量不引起注意和国际社会的谴责。

据knowchain的韦伯称，“审计驱动”供应链尽职调查的行业标准做法在淘汰时也存在问题强迫劳动和其他邪恶活动。

“我认为这是一种本质上行不通的模式，”她说。“审计师通常是公司付钱给他们的，他们不一定想要发现或指出任何可怕的问题。此外，审计往往是宣布的，而不是不宣布的，这样企业就知道审计会来。”

因此，如果一家公司使用来自中国的棉花，并在中国、孟加拉国、柬埔寨或越南生产纺织品或服装，并将审计作为其最佳防线，那么该供应链就有可能使用了强迫维吾尔人劳动。这可能会把很大一部分时尚公司、品牌和零售商纳入考虑范围。

严厉的新法律后果

在美国，国会公布了一项立法，将有效阻止从中国新疆地区进口任何商品。如果《维吾尔防止强迫劳动法》通过成为法律，将扭转目前所要求的责任责任。

目前，美国海关和边境保护局(CBP)可以禁止进口商品，或者将供应商列入黑名单，前提是有证据表明这些商品的生产过程中存在强迫劳动。但新法案一旦通过，将意味着所有涉及新疆的产品都将被封锁，除非CBP有“令人信服的证据”证明没有强迫劳动。

接受现状不是一种选择。

7月20日，美国政府还对11家中国公司实施制裁，称这些公司参与了新疆的侵犯人权行为。昌吉溢达纺织有限公司(Changji Esquel Textile)是溢达集团(Esquel Group)的子公司。溢达集团是一家总部位于香港的制造商，拥有4万多名员工，有向时尚公司供货的历史，包括雨果的老板,拉尔夫•劳伦Brooks Brothers和Lacoste。

溢达集团(Esquel)首席执行官许家辉(John Cheh)一再否认使用强迫劳工，包括本周在致美国商务部长威尔伯•罗斯(Wilbur Ross)的一封公开信中。

“溢达不使用强迫劳动，我们永远也不会使用强迫劳动，”Cheh写道。他指出，该公司在该地区的1343名员工中有420名维吾尔人，并表示公司打算就将其列入制裁名单提出正式上诉。

这项新法律也会让从中国进口商品的美国零售商面临风险。美国服装和鞋类协会、全国零售联合会、零售行业领袖协会和美国时尚行业协会向BoF提供了一份联合声明，承认“接受现状不是一种选择”，但拒绝接受集中惩罚个别公司或行业将改变新疆局势的想法。

“虽然我们正在采取行动，但我们的行业无法独自解决这个问题，”声明中写道。“对包括工人在内的所有人来说，一个成功的解决方案需要国家与国家之间的接触……我们敦促美国政府立即与多方利益相关者工作组合作，制定和部署一种准确评估问题的集体方法，并找到针对不良行为者、保护工人权利和全球供应链完整性的建设性解决方案。”

与此同时，在大西洋彼岸，一项法律正在欧洲议会(European Parliament)审议，法国议员格拉克斯曼(Glucksmann)将其描述为“世界上最雄心勃勃的尽职调查立法”。

格拉克斯曼预计，这项立法将于2021年成为法律，欧洲公司将为其整个供应链上的任何违法行为——无论是环境、社会还是人权——负责。

格拉克斯曼说:“这意味着，例如，Zara的老板将为世界上任何一个国家的违规行为负责。”虽然非欧洲公司在欧洲法院不会面临同样的法律影响，但一旦立法生效，将会对贸易产生影响，这将创造一个公平的竞争环境。

他以总部位于德国的阿迪达斯(Adidas)为例，该公司可以合理地辩称，他们必须遵守这一尽职调查门槛，而其美国竞争对手耐克(Nike)却不遵守，这是不公平的。为了解决这个问题，Glucksmann说，世界其他地方的公司如果不遵守欧洲公司所要求的尽职调查标准，但希望继续在欧洲开展业务，就会面临贸易壁垒。

时尚品牌现在该怎么办?

尽管整个时尚行业面临着固有的挑战，但个别公司对所谓的强迫劳动并非无能为力。

梅勒妮·迪萨尔沃和费利西塔斯·韦伯都建议时尚品牌尽可能聘请专家进行实地考察和尽职调查，而不是完全依赖第三方审计师或供应商的自我报告来提醒他们任何潜在的问题。

DiSalvo说，初级监测是另一个越来越受欢迎的选择。越来越多的公司在他们的生产线上安装(或要求使用现有的)摄像头，这样他们就可以全天候地跟踪工厂车间发生的事情，而不必一直在那里。

然而，工厂的录像是否会具体显示维吾尔人被强迫劳动，目前尚不完全清楚。虽然它可能准确地跟踪生产线上的工作时间，但它不太可能显示工作时间之外发生了什么(这是本案指控的重要组成部分)。

Jon Kirchoff建议各品牌密切关注将在不久的将来提高透明度的技术进步。

＂区块链很棒他表示:“这显然是一种颠覆性的技术，它将允许企业真正深入研究供应链中的问题，因为在一个区块内，可以包含关于每个订单(及其来源)的大量信息，这是人们谈论了很长时间、但尚未完全实现的事情。”

与此同时，代表时尚行业的个别公司和协会需要向他们的供应商和中国同行表明这一点使用强迫劳工只会让中国比其他货源国更没有吸引力和竞争力。

“(中国政府)将不得不做出计算:对维吾尔人的镇压是否比他们与这些品牌合作所带来的金融和经济利益更重要?当然，大品牌需要中国，但中国也需要这些品牌，”格鲁克斯曼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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